周杨走进屋中,微一作揖:“见过兄长。”
周楠故意笑道:“你不是说我是假冒的吗,还扭送我进县城衙门要办我的死罪,今日为何前倨后恭啊?”
周杨面上浮现出一丝怒色,心道:史大老爷就是个昏官和你这个鸟人就是穿一条裤子的,这大明的天真黑!
他强忍着心中的恼怒,讷讷道:“兄长你真要和我分家单过吗,毕竟是一家人。父母将这祖业传给我们兄弟俩,就是想叫咱们守住这分祖业。若这么拆了伙,他们在天之灵也不安生。兄长,一切都是愚弟的错,还请你多多包涵,此事也不要再提。”
云娘心善,忙道:“叔叔快快请坐,相公,毕竟是一家人,不可闹生分了。这家,我看也不要分了,免得别人看咱们周家笑话。”
按照古人的伦理道德,一家人就应该聚在一起过日子。兄弟二人闹分家,确实有违公序良俗。除了因为分家一事实在伤感情之外,更因为有深刻的经济原因。一户人家按照平均生三个儿子计算,若要分家,每人只能分得三分之一家产。再过得几代,这么不停地使“推恩法”分下去,再富裕的家庭子孙也会变为赤贫,甚至沦落成为大户人家的佃户。
“好,既然云娘说不分,那就不分吧。”周楠点了点头。
“兄长此话当真?”周杨急问。
周楠:“对,不分了。”确实,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十亩水田也算不得什么。折合成后世人民币计算,连一套三线城市商品房的首付都不够,对他也没有什么吸引力。再说,拿到田之后又能如何,难不成还自己去种,大丈夫其志在田畴间哉?卖了,怕是要被人说自己是败家子,怀了名声以后也不好在庄子里混。
自己冒充了周秀才的身份之后就没过几天安生日子,也有点疲了。作为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生,大都市白领,整天和周杨折腾,还真有点跌份儿,倒是消磨了胸中的志气。
“不过……”他拖长了声音,道:“不过,我读了一辈子书,不懂得种地,也不能靠这个糊口。这样,地依旧由你一家种,每年每亩地给我二斗米,六亩就是一石二斗。余下的,无论是赋是税,都由你家自己承担,可好?如果答应,去找七叔公他们做个见证,我弟兄二人签字画押。”
周杨飞快地在心中计算了一下,这一石二斗总共也才一百多斤米,换成黄谷也就三百斤不到。就算给了周楠,自己还能余下不少。要知道,家里十亩地,每年可打三千多斤黄谷,自己还有得赚。
忙点头:“好好好,我这就去寻七叔公他们。”
说完话,他怕周楠反悔,一溜烟跑了出去。
云娘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却叹息一声不说话了。
不片刻,在庄子里老人的见证下,兄弟二人写了契约,签字画押。
然后,周杨就在七叔公等几个老人的主持下称了一百斤谷子给周楠,实际上,他家里也只剩两三百斤黄谷,且月人一半。又将一口锅和两副碗筷分给周楠,两兄弟从这一刻开始就算是各人吃各人的饭了。
周楠又拿了些钱买了肉,请村子里的两个后生帮自己在门口用石头和黄泥起了个锅台。
到晚上,吃过饭,躺到床上之后。云娘终于忍不住说:“相公,家里的事情一应由你做主,这回的事情妾身原本不好说什么的。只是,半年才三百斤黄谷,咱们两人一个月就吃光了。就算顿顿喝粥,也只能坚持半年,难不成还真要饿死?”
“是啊,是啊。”周楠用手摸着她的肚子,笑道:“现在只你我还好,如将来你诞下麟儿,粮食更是不够。”
“讨厌,谁说要生孩子了?”云娘俏脸微红。
周楠:“我实在是不能种地,看你在地里那么苦,心中不忍。放心好了,我会赚钱的,如何连饭都吃不饱,我还有什么资格做穿越者,还有什么只个活在这个世上?”
穿越者三字云娘自然是听不懂的,她忙伸手捂住周楠的嘴巴,喃喃道:“别说这不吉利的话,相公,我等了十年可算是把你等回来了,今后咱们好好儿地过日子。就算再苦再累,我也愿意。”
古代的女子多贤惠,丈夫就是她们的天,既然周楠这么决定了,云娘也不会再说什么。不过,男主外,女主内,家庭的经济大权自然是掌握在她手里的。
实际上,家里也没有什么财物,也就一百斤谷子和周楠给她的一两的银子。再像前几日那样的吃喝也没有可能。伙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差下去,见天糙米饭、加了点盐的小菜,吃得周楠一打嗝满嘴都是酸味。
青黄不接,插完秧之后,其他各家也都如此,大家都在熬。熬到秋收就能吃几顿实在的粮食。他们可以等,周楠却等不了。他每年就三百斤谷子,地里的收成和他一文钱关系也没有。
游手好闲几日之后,周楠就开始思索下一步该怎么走。
按说,作为一个文科生,又有科学的学习考试技巧,他应该重走科举路的。就好象穿越小说中的主人公,一路在科场上夺得头魁,三元及第,甚至连中六元。就算没有这么蛮不讲理的开金手指,好歹弄个举人功名。靠这举人这个头衔,一辈子都可以吃香喝辣。
问题是,以前那个周秀才也是个熊孩子,就因为经义之争,竟然把梅家大公子给打死了。被判了十年徒刑不说,还被革除了功名。
也就是说,就算自己想走科举这条路也走不成了。
看了看墙角那堆被老鼠咬成碎纸的四书五经,周楠心头火起,直接塞进灶口中,付之一炬,眼不见心不烦。
就现在的他而言,读书入仕做官是行不通的。穿越一场,又不是专门过来修地球的。那么,或许只有经商一条路可走了。
可惜自己在后世从事的是办公室文员工作,经营上的事情一无所知。再说,就算要经商,他也没本钱啊!
虽然云娘口中不说,可看到日渐少下去的粮食和逐渐变得白皙的皮肤,她眼神中明显地带着忧郁。
任周楠怎么安慰,也不能使其开颜。
周楠心中感慨:生容易,活容易,生活不容易,老子现在连活下去都不容易了。不行,我得搞事情,不搞事情还谈何未来,谈何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