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反抗,不合作,连多余的一声儿惊呼都没有。
他深吻着她的颈子,眼睛都红了,嗓子沙哑地吼。
“连翘,你是我的!”
他环抱着她,望着她,眼里,也只有她,猛地堵着她的唇使劲儿的吻住,喉间喃喃。那是多么的销人魂儿!
“连翘!”
喉间轻唤她的名字,他将她娇小的身子骨按得死死的,又蛮横地轻吻着她的耳朵,喘着粗气儿追问,“我是谁,说我是谁?告诉我是谁?!”
连翘拼了命的咬住下唇,双手揪住他的肩膀,半声儿都不吭。
倔,轴,犟,这些词儿都是形容她的。
“说,给老子说!”他非得逼她喊出他的名字来。
“邢烈火!”她很恼火,身体被他取悅了,可是心里却对他痛恨无比。
这种矛盾的感觉让她心里无比纠结。
“连翘……”见她不语,邢烈火喟叹一声,低低喊着她的名字,突然托起她的身体,让她趴在自己肩膀上,抱起来就往外走。
那一晚,很疯狂。
他几乎花了大半夜的时间才回到卧室睡觉,而那个时候她早就睡过去了。他第一次觉得办这事儿也是一门需要仔细研究的技术。
这样的他,连他自己都觉得诧异!
将两个人清洗干净,打扫完战场,他才小心翼翼地将昏睡过去的连翘放到被窝儿,细心地贴她掖好了被子,端详着她娇艳的容颜,半晌儿都无法入睡——
他这是怎么了?
明明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原本是想要好好的疼爱她的!
心下烦躁不已,他起身站到窗户边儿,点燃了一根烟叼在嘴里,沉寂了很久!
★○
京都,烈士陵园。
秋风习习,秋雨绵绵,阴沉的天空中飘着绵绵的细雨,陵园内排列整齐的松柏树仔细地装点着安息在此的烈士们的亡魂。
苍翠,葱郁,安谧,肃穆。
陵园里很安静,寂静无声,有些凋零的感觉,如今除了亲人和法定节日里政要们的表演,还有多少人会来缅怀他们的丰功伟绩?
一座汉白玉的墓碑前,连翘站得笔直,手里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双眼有些湿润地望着墓碑上那张严肃庄重的遗容,心情无比的沉重。
还有,墓碑两侧深深刻着的那一副楹联——
英雄功高换民族幸福,烈士血汗保国家安全。
墓碑里那个小小的骨灰盒里躺着的是连翘的爸爸,为国捐躯的爸爸,看着那不听话的雨珠儿淋在墓碑上,很快便淌到了爸爸的脸上,她情不自禁地走近了几步,将伞撑到墓碑的上方,慢慢地蹲下了身。
近点儿,离爸爸再近点儿……
一转眼,爸爸离开都九年了。
九年,三千多个日夜,他的女儿也长大了……
静静地凝视着,她没有哭,她甚至都没有带点儿冥钱来烧给爸爸,因为他知道爸爸不喜欢。
默默地替爸爸撑着伞,觉得自己真是不孝!以前没有当兵之前,她至少每一个月都会来看看爸爸,陪他说说话,对着他谈谈自己的理想,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工作,发然,还有爱情……
可是,却从来都不提失踪的妈妈!
她知道,爸爸会伤心!
每次在这儿,她总会特别的怀念幼时,小的时候,爸爸在家的时候也是极少的,每次他去执行任务都会完全切断和家里的联系,有时是一个月,有时是一年,而妈妈总会看着他的照片儿发呆,默默流泪。
那时候她还小,总会埋怨爸爸为什么不像别人的爸爸,总不是不在身边儿。
而那时候她最兴奋的事儿,莫过于在幼儿园下学时,来接他来的不仅有笑容可掬的妈妈,还有一脸严肃却眼底含笑的爸爸,爸爸是极高大俊朗的,爸爸的笑容总是充满了宠溺的,爸爸总是喜欢摸着她的脑袋,爽朗地大笑:
“哈哈,我的小宝贝儿又长个儿了。”
多怀念啊!
如果时光回转,她一定不和爸爸堵气,也不会每次见到就埋怨,而是好好的珍惜和他每一分的相处!
爸爸,妈妈,还是她!
——爸,我好久没有来看你了,你想我的吗?
——爸,有件事儿得告诉你,你的女儿现在也是一名光荣的特种兵了,跟您一样,你没有完成的任务,女儿都会替您完成……
——爸,你放心吧,女儿一切都很好……还有,我结婚了,他……他对我也很好……我一定会好好的,改天带他来看你……
她静静地默念着,没有说出口,但是她想爸爸一定听得到。
一定会的,不是么?
望着墓碑前那一束黄灿灿的菊花,她微笑着蹲了很久,想着爸爸说过的话那些话。
——翘翘,你一定要坚强,一定要勇敢!
对的,她一直很坚强。
揉了揉眼睛,过了好久她才慢吞吞的站直了身子。
“连子,走吧!”一直站在身后盯着她的舒爽,拧着眉头轻轻地说。
而她的眼睛里,充满了对姐妹儿浓浓的关心。
今儿一大早就接到这姐妹儿的电话,让陪着她来这儿了,看到小妮子反常沉寂的小模样,舒爽套了半天话儿,可她啥也不说,就说想爸爸了。
这是舒爽第一次陪着她来,以前她只知道连子她妈不知所踪,她爸爸过世了,一直不知道她竟然是烈士遗孤。
“好,走吧!”
最后深深地望了一眼那墓碑,连翘咬着下唇默默地点了点头。
★○
从烈士陵园出来,连翘没有直接回景里,而是跟舒爽一起去了佟大少那个花园别墅。
一来顺便看看那个让她有些不舍的可怜老太太,二来她不容易出来一次,真的不想回去和那个冷阎王尴尬的大眼儿瞪小眼儿。
说来也奇怪,昨晚上被冷阎王要命的闹腾了一晚上,早上醒来的时候,一如往常,床头放着她的干净衣服,而热腾腾的早餐都准备好了。
景里压根儿没有勤务人员,所以她不用猜,也知道那煎得嫩黄漂亮的两颗荷包蛋是他亲手弄的。
关于这一点,她很意外,却感动不起来。
勉强的吃完桃酥,她说要出来的时候,他反常的没有阻止,也没有问她要去哪儿,两个人都只字不提昨儿晚上那场翻天覆地的革命运动所带来的狼狈。
两个人,都是骄傲的孩子。
哪怕她清楚的从他紧缩的瞳孔里,看见自己阴霾的面容,也看到他目光里,多出来的那几分怜惜和愧疚。
但,她不屑于这种一颗巴掌后的甜枣!而他,也拉不下脸来说一句抱歉!
人的心是会受伤的,她不是个记仇的孩子,伤心一次就记一辈子的人。
可是,再迟钝麻木的心,都是会痛的,经历了一些事,不可避免的都会在心底或多或少的留下阴影,有的会消散,有的会梗在胸口。
不致命,但会噬心,当然,并不一定都与爱有关。
……
心里想着事情,在两个好友面前连翘也总是发愣走神,压根儿没有注意到舒爽和佟加维两人一直用纠结小眼神在瞟着她。
三个人,一张桌子,围坐在佟大少家的阳台上,每人面前放着一杯清香浓郁的碧螺春。
这种友谊,淡然而入骨髓,反而能恒温持久,也这就是佟加维为什么从来不提自己那点儿小心思的原因!默默守护其实也是一种美,一旦开口,要想回到过去可就再也不能了,那才是真正的失去。
“妈妈,你是不是不开心啊?”
挠挠头,摸摸那被火烧过的狰狞面容,老太太不知道啥时候过来了,她脑子虽然有些糊涂,可是查言观色的能力还不小,还能瞧得出来她心情不好。
每次听她叫连翘妈妈,舒爽和佟大少就忍不住摇头失笑。
“我没事!”
瞪了两个损友一眼,连翘有些不好意思地冲她笑了笑,将桌几上摆放的零食递了过去,示意她吃东西,可是老太太却拼命的摆手,又指了指自己的牙,意思是吃不了,配上她的动作,那样儿特别的滑稽。
噗哧!
连翘被她的样子逗笑了,不免开怀笑了起来。
她原本就是个极其乐观的妞儿,仔细想想为了跟那男人那点子事儿郁结这么久,实在是不值得。
见她终于露出笑容了,佟大少纠结了半天的小心肝也草长复苏了,跷着二郎腿儿,皮笑肉不笑得打趣着,“喂,翘妹儿,晚上跟哥哥俩去约会咋样儿?”
认真地望着他咧嘴,连翘一弯唇,笑得狡黠,“别贫了!找你小情儿去吧,我一会儿得回去。”
“拉倒吧你,还可以再扫兴点儿不?”
以前她没当兵的时候,他们仨没事儿就混在一起乐呵着玩,现在见个面都成了老大难问题,佟大少无辜地眨眨眼,忍不住有些小幽怨的叹了起来。
“看来佟大少的桃花全都枯萎了——”笑着鄙视了他一回,连翘无奈地打了哈欠,“成吧!不过不能太晚!”
“昨晚上没睡好?”
“嗯!”实话实说,她都不记得几点才睡着的了!
“重夫轻友!”佟大少没好气儿地说。
连翘抿着唇不答话,但心里却松动了许多,她的交际圈子很有限,朋友更是不多,如今混在身边儿的就硕果仅存的两个,是应该好好珍惜的。
★○
哥们儿三个,开开心心地玩了一天,打牌逗鸟,跟着佟大少这八旗子弟溜弯儿,日子过得真是不赖。
晚餐是吃的中餐,佟大少奢侈惯了,吃好的喝好的,晚餐死活得配点儿酒,于是俩个妞儿也都陪着他喝了点儿小酒,不过都是自家哥们儿,掌握自个儿的量,没有人乱劝酒,当然也没有人喝醉。
饭局散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可佟大少看上去兴致颇高,没有玩够似的,提议俩妞儿一起去夜总会玩玩。
一听这话,心情不愉正想找事儿的舒爽立即高声呼应,自从没做妈妈桑了,她还真很久没去过那种场合了,别说还挺想念,有时候吼一嗓子,醉一醉,真的能解去不少的烦恼丝!
连翘心里多少有些抵触,却又不想扫了好友的兴,下意识地逃避着回景里,也就跟着两个损友一起去了。
京都市的夜晚,华光流彩,处处装点着繁华的景象。
玩儿么,总是开心的。
佟大少乐不可支的开着那辆新购的路虎揽胜先送连翘回了趟小姨家。
没法儿,她穿着军装不方便去娱乐场所,回去换了一身儿又和小姨唠了好一阵儿,在三番五次的保证有空就回家之后,才得令出得了门来。
一件儿长款的束腰针织衫儿,内里搭条紧身的高腰裤,将她原就修长的腿部线条衬得越加漂亮,鞋上再配了一双3,4厘米左右的高跟鞋,军中绿花的形象一下就变了样儿,可气场还是那么强。
“哟嗬,小妞儿,这是去约会啊?!”
一瞧到她下楼,佟大少就忍不住痞气的吹了声儿口哨,被舒爽一爪爆头之后,才大笑得得瑟地载着俩妞儿往京都市有名的夜总会‘金柜’去了。
佟大少在前面开车,两个妞儿就在后车黏黏糊糊地聊天。
去金柜,是舒爽大力提议的,这妞儿非得为了忘记那‘失恋’的阴影,要以情赎情。
实际上的情况是,她早就想去看看了,以前因为消费太高一直没去成,今儿有佟大少买单,死活都得带着连翘去开开眼界。
‘金柜’这地儿在京都是以高消费闻名的,还有更闻名的是高素质的‘公关’们,这里的公关,不仅有漂亮的小姐,还有帅气的‘少爷’,也就是民间俗称的‘鸭子’。
得,拗不过她,两个人只有投降!
听舒爽说得绘声绘色,看她兴奋的脸色潮红小样儿,连翘头皮直发麻,这妞儿真是样样走极端的孩子。
进了金柜的包间,舒爽更来劲儿了,趁着佟大少兜里有钞票,高呼着让金柜的公关经理领了一排少爷过来,她则像女王选陪侍似的摸着下巴,瞪着眼儿挑选着——
这个太矮,那个太瘦,这个肌肉太多,那个胳膊没劲儿,瞅了半晌又叉着腰吼:
“你们哪个是当过兵的?老娘付双倍!”
好吧,她邪恶了,就想找个当兵的伺候自己,乐呵乐呵!
可惜了,哪怕有钱能使磨推鬼,里面还真没有一个退役士兵,拿这些人跟卫大队长一比较,她大小姐又怎能打得上眼儿?
偏偏又不太好意思一个都不要被佟大少奚落,叹了口气儿,索性随便选了一个叫童生的就坐了过来。
男孩像是个大学生,长得高大,个性也大方,没有什么别扭。
舒爽有点儿小别扭,但还是绷着面子的笑得蛮开心。
在这纸迷金醉的地方,都是玩,可是佟大少没有找妞儿陪。
这时候,服务生拿了酒品果品零食什么的过来,几个人喝酒聊天,轮着唱歌玩着也挺高兴的。
不多一会儿,佟大少出去接了一个电话,回来的时候说是一个刚从国外回来的发小儿要过来,小时候他俩玩得挺好的铁哥们儿,一起玩儿也不会不方便。
连翘和舒爽没有说什么,反正是他少爷做东,他少爷付钱。
当然,如果连翘要知道来的人是谁,她指定不会这么淡定了!
不过十来分钟,包间门就被推开了——
来人看到她,微一挑眉,浅浅一笑,在包厢里暖昧灯光的映照下,他那张俊脸上的桃花眼比平日里还要闪烁漂亮。
连翘愣住了,又转眸没好气地瞪了佟大少一眼,后者表示很无辜的不明所以。
对,没错,那个人就是长得酷似艾擎的唐寅!
可他竟然会是佟大少的发小?那是不是证明,他是艾擎的可能性又更小了一些?
一坐下来,唐寅和佟大少寒暄几句,就自来熟的似笑非笑地问她:“咱们又见面了,这回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吧?”
名字!?
此情此景,情何以堪?!
连翘极不自然的抽了抽嘴角。
瞧到她的表情,佟大少略微皱了皱眉,自个儿把话题接了过去,分别给大家互相做了介绍。
包厢的音乐声开得大,光线也不是太好,一边儿的舒爽自然没弄明白他俩之间的尴尬,听到唐寅这个名字时,笑得都合不拢嘴,大声嚷嚷。
“哇塞,原来你就是传说中兵器谱上排名第三的唐寅?”
唐寅勾起唇角笑了笑,随口问道:“第二是谁?”
他出国的时候年龄还不大,还真就没有看过那个大家耳熟能详的周星驰版《唐伯虎点秋香》,哪料听了他的话,舒爽笑得更厉害了,“排名第二——小李飞刀。”
“第一呢?”为了不让自己的突兀加入影响气氛,唐寅接着问。
“我靠,你太out了。”
直接的,舒爽笑得直不起腰来了!
皱了皱眉,唐寅优雅地转过头来望向连翘,那唇角弯起的弧度摆足了的勾引,“第一是谁呢?”
他俩这一问一答实在太逗了,再加上佟加维的引荐,连翘对他的防备还真是少了许多,也乐呵地笑着回答,“这都不知道?是小李他妈的飞刀啊!”
噗!
哈哈!
一帮子人,全都笑喷了,就连一边作陪那个只拿钱不用干活的童生也跟着笑。
而唐寅只是淡淡望着连翘笑了笑,拿起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口,样子说不出的高贵优雅。
大家都是新时代的四有青年,就着苍海这么一声笑,气氛直接就潮了,很快就抛弃了尴尬,聊开了,于是乎刚才的节目又继续了,喝酒唱歌吃零食玩得好不自在。
佟大少平日里就是个麦霸,歌唱得相当不错,有翘妹儿在旁边助阵,他更是唱得不遗余力,将一首最近流行那多亮的《小情歌》唱得惟妙惟肖——
这是一首简单的小情歌
唱着人们心肠的曲折
我想我很快乐当有你的温热
脚边的空气转了
这是一首简单的小情歌
……
我想我很适合当一个歌颂者
青春在风中飘着
你知道就算大雨让整座城市颠倒
我会给你怀抱
受不了看见你背影来到
写下我度秒如年难挨的离骚
就算整个世界被寂寞绑票
……
好,好,好!大家不停地叫着好。
哪料到,歌儿刚唱到一半呢,包厢那门儿就被人给蛮横的推开了,把佟大少优美的歌声也给活生生的打断了。
大家伙儿都诧异地看着突然闯入的大爆炸头的女人,一个四十岁左右穿金戴银的富婆儿,大概喝得有点大,左脚打右腿的嚷嚷着要找她相好的少爷,谁抢了她的台。
可是,当她那斗鸡眼儿转到唐寅身上时,目光一下就定住了,哇的惊叫了一声,那胖乎乎的手指对准他就大声的叫:“经理,经理赶紧的过来,我要这个小伙子陪我……多少钱都行……双倍,三倍,十倍……”
脸上一沉,唐寅大手怒气地紧捏,倏地又松了开来,饶有兴致地一把将旁边的连翘拉过来搂在怀里,对着那个已经冲到面前的富婆揶揄地笑。
“抱歉,我已经从良了,我女朋友会不高兴的——”
身体一僵,连翘狠狠地推了他一把,而被他反手将手抓住,脑袋俯到她耳边就呵着气儿小声说,“喂,帮帮忙!”
顿了顿,连翘恼怒地扯过他的手,还没有把他甩开呢,眼角那余光一扫,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直接就傻了。
老天爷,要不要这么玩我?
站在包厢门口那高大得像堵墙的男人正怒视着她,那眼神儿像是恨不得把她啃了。
画面定格,连翘心里哀号,他怎么来了?
“放开她!”
几乎是从牙缝儿里迸出一句狠话来,带着狂肆的风暴席卷而至,这一幕,让邢烈火额头上青筋浮动,双目如炬地死死盯着带着挑衅回视他的唐寅,眸底的怒火随时都可能飙出来。
而他的身后,站着甩着车钥匙似笑非笑的卫燎,他那眸子里,哪怕伪装也有一丝不爽!
想到那二百五十块儿,那妞儿还真当他是少爷,现在又在这儿玩上一个了?
看到他直视过来的那抹鄙夷和嫌弃,舒爽也有些吃惊过度地捂着嘴!
不是怕的,而是惊的!
这一下,真真儿混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