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贼这么蛮横,夜里先破了和蔡镇,不久前又袭杀了徐节度麾下,居然不知道停歇少许,将养锐气,就这么直愣愣的冲过来野战?岂不闻一鼓作气,再而竭,三而衰么?”
“来的着实太快。似是不曾有半点休息。”
王文德与梅展对视一眼,手下军官如此说话,二人尽停在耳中。梅展请王文德上座,后者也不客气,当下举了主位,梅展在侧位。
“梁山贼军没有停步,直接自徐节度处西进,迎头向咱们冲来,看着是要硬碰硬来一场野战的意思啊。本将早先便已经安排侦骑探马查访敌情,只探得敌军有一队铁骑为先锋,正向我军杀到,其他偏师伏兵倒是未见!”
众人听了纷纷理解,两位节度使为何直叫全军严阵以待,而不是就此向西转进。原来敌军先锋是一队铁甲骑兵。
如今这地势,一马平川的,除了一条广济河外,再也没有什么复杂的地形,没什么可以隐藏伏兵的地方。虽然减少了一隐患,但骑兵的威胁,也被放大到了极致。
一个时辰不到,雷鸣一样的马蹄疾踏声音便滚滚传来。一夜未曾闭眼的豹子头,引着一千铁骑赶到。虽然一夜不曾休息,可他精神旺盛,丁点不见困意,胸膛中激情满怀。
他们已经打败了南路军,眼下又要打破西路军的最后一支主力部队,那官军的这次征讨就只剩下西北、北路与东路三支兵马了,而这三路兵马非是乌合之众、手下败将就是缺兵短将,从来就不被梁山泊放在眼中。
如此来,东京朝廷大张旗鼓汇聚精兵,发起的第三次讨伐就也破产了。
哈哈,这真叫林冲不神采飞扬,精神焕发?朝廷的这第三次征讨,从去年开始就不知道牵动了梁山泊不知道多少人的心,现在却这般容易的就给打发了。
林冲这一刻精神前所未有的振奋。他是真的‘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未来,‘看到’了陆谦割据胶东,坐观天下风云的可能。
甚至于他都想的更多更远。
林冲可是官宦子弟,纵然林家只是小官僚,可作为一个官宦子弟,一个在官场混迹不短时间的人,他从心底里就不认为梁山泊与东京有真正苟合的可能,这是他发出内心的最基本判断。
东京城可以对一个党项人政权妥协,可以对一个契丹人政权妥协,却绝不会对一个位在关内的汉人政权退让。太祖皇帝的那一句: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历朝历代都可都被帝王们谨记在心。彼此即便息兵罢战也只是一时之策,日后终要有一战的。
如此,梁山泊未来的道路就始终只有一条,只有一条道走到黑。那这条路的“前程”真就只是一地藩镇吗?
林冲原先不敢说,现在却觉得未必。当年李唐从一河东起兵,不也是席卷天下了吗?
李唐可以,梁山泊又如何不能?
休要看现下的中原江山还浑然一固,但只要摩尼教一声事变,那眨眼就是天下板荡。谁知道若淮西王庆那般的人物,天下还有多少?
杀败了荆忠之后,林冲心里就仿佛轻松了一大截,西军也不过如此么。大宋朝在十节度败阵丧师之后,除了西军还有战力,天下安还有强兵可抵得过梁山军?对比当初叫突厥俯首的杨隋,赵宋可是一直对北地低头的。
且所谓西军泛指的是陕西四路所有的兵丁,算上厢军、蕃兵、乡兵,总共也就三四十万。这当中藩兵难调,乡兵难离,厢军不堪战。砍去这些,只说朝廷正兵,也就是二十万。
二十万大军很不少,却还要分出些留守陕西,真正能用到厮杀征战的,十万人就是个极限。
如此的兵力当然是一股绝强的力量,可林冲现下却觉得也不过如此。
梁山泊是才只有三万正兵,但梁山军人数更多的预备军素养,就真的比西军要弱吗?
往日里林冲不敢说,还要顾及鲁师兄的颜面。但现下里他是真心觉得,预备军也不比荆忠的兵马差劲。
有这等雄兵在手,林冲现下真的认为——梁山泊大有可为。
而那个陆大头领,也是一个真能成大事之人。看他现下的为人处世,看他现下的引兵打仗,具可称得上是一时之选。
论心性,论胸怀,论智谋,论军武,东京城里的那位赵天子,能比得上十一吗?
从走投无路,不得不落草梁山泊为寇,到现下看到封疆裂土的可能,看到自己名列公侯,名垂青史的可能,林冲如何的会不振奋?
扫清了十节度,东京一时半刻的便只能对梁山泊无可奈何。这京东两路便会任凭梁山泊驰骋。扫荡齐鲁,割据胶东,大好的前途就在眼前,大好的前景就在眼前。
他浑身血气都在涌动,仿佛一股股热流在他血管里涌现,浑身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那困意是什么?困意在哪里?
林冲现下,眼睛里只有敌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