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人后腿蹬地, 整个人跃到空中，好似一颗炸|弹，轰隆一声将地面砸出一个巨大的洞。她身形巨硕, 宛若巨人一样横冲直撞, 偏偏并不笨拙，速度快得惊人。宽敞的院子里，狼人妈妈砰砰砰地飞奔，锋利的狼爪不断刺向唐陌。

一人一狼在院子里你追我逃, 形成两道黑影。

狼人的目标是唐陌，其余三个玩家自然躲避, 不打算帮忙。

唐陌早就猜到狼人实力强悍, 要杀了玩家很轻而易举,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这狼人的实力竟然强悍到这个地步。虽然没有狼外婆、圣诞老人那种恐怖的压迫感，却也不会比他们差多少。

唐陌一边躲避，一边把手伸进口袋里, 想画出“S”。然而狼人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一开始他的手还能伸到口袋里，后来他连放手进口袋的动作都做不了，只能抓紧一切时间逃跑。

狼人跃到半空中, 黑色的身体遮挡阳光，怒吼着朝唐陌袭来。

唐陌在地上打了个滚避开, 狼人又是一爪攻上来。唐陌目光一冷, 双手叉腰：“还我爷爷！”炽热的火焰从他的口中喷出, 打了狼人一个措手不及。烈火铺天盖地而来, 起初狼人还不断避让，当她察觉到这火焰的温度后，冷笑一声，从腰后拔出一根狼牙棒。

“你们这些人类老师，就会这些歪门邪道，不知道好好教书！”

狼人双手执着狼牙棒，打转挥舞。黑色的狼牙棒舞动得极快，形成一道圆形护盾。狼人阴险地笑了起来，一边挥舞狼牙棒，一边接近唐陌。从表面看上去狼人找到了抵抗火焰的方法，只要她一步步接近唐陌，就能一把把他抓住。然而就在狼人放松警惕、接近唐陌的时候，忽然，唐陌闪身跑开，火焰倏地消失。

狼人还在挥舞狼牙棒，火焰突然消散，她微微一愣，有了三秒钟的间隙。借此机会，唐陌一边跑，一边把手伸进口袋里，在剧烈摇晃的火鸡蛋上画出一个歪歪扭扭的“S”。

刹那间，白色光芒在火鸡蛋上闪烁起来。

唐陌松了口气，转身再迎接狼人的攻击。谁料狼人握着狼牙棒怔怔地看着他，过了一秒，突然扭过头看向林茜，锋利的牙齿流下几滴湿答答的口水：“嘿嘿嘿，在旁边看，以为我就不吃你了吗。你这个人类女人细皮嫩肉的……你为什么不教那个该死的小女孩好好读书！”

林茜错愕地睁大双眼，当她反应过来时，狼人已经一狼牙棒砸了下来。林茜狼狈地躲开，手臂却被劈断，整只右手以扭曲的姿势向外翻折。

“你这个没用的家庭教师，我要吃了你！！！”

情势陡然转变，狼人不再追唐陌，反而追着年轻女人，用狼牙棒不断地攻击她。林茜实力是四人中最差的，两分钟后，她已经浑身是伤。狼人抓住她的失误，挥舞狼牙棒击打她的头部，林茜脸色惨白地从口袋里抛出一只白色小瓷人玩具。

狼牙棒击打在林茜的头上，发出恐怖的骨头断裂声。她吐出一口血，整个人向后飞去。林茜的头上流血不止，可是她居然没有死，摔倒在地后立即爬起来再逃，那只小瓷人应声破碎。

狼人见状也不吃惊，她残忍地咧开大嘴，一脚将小瓷人的碎片踩成齑粉。

当林茜跑到刘万胜、白若遥附近后，狼人又扭过头，再攻向刘万胜。

院子里，小女孩被困在格子中央，可怜地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母亲将这四个人类当猴耍。又捉弄了一番刘万胜后，狼人再去攻击白若遥。四个玩家中，就唐陌和白若遥有实力与狼人周旋。她攻击白若遥的时间最短，才过了一分钟，狼人忽然停住动作。她硕大的狼嘴动了动，声音嘶哑：“嗯？这味道……”

马赛克也吸吸鼻子。

唐陌站在院子的角落里，警惕地盯着突然停住的狼人。过了片刻，他终于嗅到空气中那淡极了的味道：“……烤火鸡的味道？！”

狼人绿色的眼珠动了动，低低地笑了两声：“时间来不及了，葬礼就要开始了。不管是谁，现在他的这只火鸡是我的了，哈哈哈哈……”说完，狼人将狼牙棒别到腰后，转身一跳，跃出了北大校门。

她一走，黑塔没有起伏的提示音立刻响起——

“叮咚！第五局，玩家可前进步数：5。”

“请玩家回到自己的格子，准备开始游戏。”

一切和之前没有任何差别，好像狼人根本没有出现过，黑塔又冷冰冰地要求玩家开始游戏。

唐陌和白若遥情况还好，没有任何损伤。被狼人追杀时最多有些碰伤，现在也完全恢复。刘万胜和林茜的情况则有些不妙了，两人身上有不少伤，青石砖地面上全是他们的血。尤其是林茜，这个女人的右手臂彻底断了，此刻她的手完全被一层皮牵扯着才没有掉下去，在空中无力地晃动。

但是谁都没有时间去顾及自己的伤。

“不知道狼人什么时候会再回来……按照常理，她去参加一个好友的葬礼，应该是葬礼结束后才回来。可是她现在突然回来了，说是忘记带一个祭品。说不定下一次她又忘记带什么，突然回来，又突然离开。”蓝色光膜升起后，刘万胜快速地对唐陌分析道。他正准备再说说自己的推测，却听一道冷静的男声响了起来。

“她肯定会回来第二次。这个游戏的结局是玩家通关，或者玩家被狼人杀掉。”唐陌的语速有些快，他没有给刘万胜说话的机会，直接道：“忘记带祭品只是一个理由，她回来的目的是消耗玩家的体力，同时给玩家造成时间压迫感。如果参加游戏的四个玩家一直僵持着不肯快点做出决定，选择通关游戏的方法，她的到来让玩家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甚至做出过激行为。”

刘万胜一愣：“过激行为？”

“如果参加游戏的四个玩家是认识的，刚才那四局游戏，他们很想淘汰对手、通关游戏，但是碍于情面，不好直接说狠话。但这次狼人来了，让他们清楚地明白‘不通关随时可能被狼人杀死’。很多之前想做没有做的事，现在就全部可以做了。如果是正常的游戏，我们下一局游戏结束，有人会死。”

刘万胜心中一凛：“你是说，他……那个神经病白若遥要杀人？！”

唐陌冷冷地看着他，语速很快：“他早就想杀你。”

刘万胜噤声。

确实，白若遥早就想杀了他，如果不是有唐陌阻止，刘万胜早就死了。

通关这个游戏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淘汰对手。杀了对手，场上只剩下自己和队友，那么随便开一局游戏，很轻松地就能获胜。

然而，唐陌不可能这么做，也不会允许白若遥这么做。

唐陌抬起头，发现白若遥正眯着眼睛看着自己和刘万胜。两人视线对上后，白若遥朝他挥挥手，唐陌直接扭过头，脸色有些难看。

刘万胜以为唐陌是觉得局势不妙，和他一样担心狼人再次回来。他道：“实在不行，我们四个人合作吧。这是最好的通关方法。”

唐陌定定地看着他：“不可能。”

刘万胜惊讶道：“你不同意合作？”他以为唐陌肯定同意合作。

唐陌：“在狼人出现前，我们还有合作的机会。狼人出现后，他不会同意合作。”唐陌手一指，指向了站在自己对面的娃娃脸青年。白若遥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可是灿烂的阳光下他微微一笑，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仿佛在肯定唐陌所说的“不同意合作”。

刘万胜不解道：“为什么？”

“为什么？”刘万胜没有察觉到之前一直镇定思考、很少发言的唐陌，忽然之间话变得有些多起来。唐陌快速道：“因为狼人下一次出来，最有可能死的是那个女人，接着是你。然后是我。只有他，死不了。”

唐陌的话在刘万胜的脑子里不断回荡，他不断地思考这句话的意思，突然，他瞪直双眼：“等等，优先级？！”

唐陌没有开口。

是的，优先级。

刚才狼人回来十几分钟，除去一开始怒斥小女孩没有看书，和最后突然离开。中间的十分钟，她依次攻击了唐陌、林茜、刘万胜和白若遥。正常人被狼人追杀的时候，肯定没心情计算自己被追杀多久，更不会计算别人被追杀多久。但是唐陌一直在心里默算时间。

狼人追杀他整整四分钟，时间一到，立刻换了对象。

林茜是三分钟，刘万胜是两分钟，白若遥是一分钟。

因为优先级规则，白若遥第一个走格子，唐陌最后一个。这个优先级明显是对唐陌更友好，真正优先级比较高的白若遥反而非常吃亏。然而直到现在，优先级顺序才显现出它本来的面目——

不是走格子的优先级，这是被狼人追杀的优先级。

在这场游戏里，白若遥是最难死的，唐陌是最容易死的。

如果四个玩家实力相同，死亡顺序必然和优先级顺序一样，注定了白若遥肯定会活到最后。唐陌双手插在口袋里，右手轻轻摩挲那颗发光的火鸡蛋。谁也不知道，他的脑海里一直响着另外一边的声音。

剧烈的撞击声、打斗声在唐陌的耳边不停响起，傅小弟的声音，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声，还有傅闻夺偶尔的两句应声。这就是唐陌能听到的全部。

从他开了存档器后，傅闻夺就没再和他说过话，那边似乎在进行一场非常紧张的战斗。

唐陌沉默地听着脑海里响起的声音，摸着火鸡蛋的手指渐渐缩紧。最后，他用力地握紧了火鸡蛋，闭上眼睛，轻轻吐出一口气，缓缓睁开双眼。

……他差点被那边的情况影响到情绪。

那是他的队友，是傅闻夺……

是维克多。

地球上线后，随着身体素质、心理素质的提升，唐陌几乎快忘了慌张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这一次，他久违地紧张起来。不是因为自己，是因为傅闻夺那边的攻塔游戏。然而他在这里，唯一能为对方做的就是开启存档器。他要快点结束这个现实副本，腾出时间了解那边的情况。

唐陌的目光渐渐坚定起来。

按照黑塔的习惯，狼人会回来一次，就肯定会回来第二次。而且第二次肯定要比第一次更难缠，很有可能她追杀玩家的时间会成倍增加。

蓝色的光膜在空气中消散，格子上，二十个物品慢慢显露出来。

唐陌忽然开口：“白若遥，合作吗。”

刘万胜奇怪地看向唐陌。刚才唐陌不是说，那个神经病肯定不会同意合作，怎么现在又问？

白若遥嘻嘻地笑了一声：“合作？唐唐，你是在求我吗？”

果然不肯合作。

刘万胜明白了真正的优先级顺序后，再看娃娃脸青年那副不以为意的笑容，心里渐渐冰冷起来。四个玩家中，白若遥肯定是最后死的，所以他不会和任何人合作，反而是他们得求着白若遥，让他合作。

对于白若遥不着调的话，唐陌没有再回答。

刘万胜本来以为唐陌会告诉年轻女人如果下次狼人再来，她肯定是第一个死的。但是唐陌没有说。刘万胜心中感到奇怪，唐陌朝他使了个眼色，他立即闭上嘴，也不敢多说。

玩家间的氛围有些奇怪。

马赛克趴在桌子上看着这四个人类，撇着嘴“咦”了一声，小声嘀咕：“怎么和之前那些人类不大一样……”

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二十样物品全部显露出来，这一次格子里只有一本书。

黑塔提示音响起，玩家们默不作声地继续走格子，依旧失败。当这一轮游戏结束、黑塔要求玩家回到格子里时，马赛克兴奋地坐直身体，就差在脸上写上五个字——求自相残杀。可是这些人类居然没有打起来，乖乖地站回自己的格子。

马赛克期待的笑容僵在脸上，又等了几秒，确定这些玩家真的不会自相残杀后，她郁闷地把脸埋在桌肚里。

唐陌瞥了她一眼，一边听着脑海里的声音，一边飞速思考。

一般而言，玩家不会那么快就自相残杀。正常玩家会在狼人出现后，才决定杀死敌人。白若遥是个另类，他提前想杀刘万胜。因为白若遥把这个时间提前了，他们现在才没有自相残杀。也因为白若遥是优先级最高的，哪怕唐陌死了他都肯定活着，所以他也不会再做自相残杀这种无聊的事。只要他不搞事，其他人就不会搞事。

光膜升起来后，刘万胜心情很糟糕：“妈的，难道我们就要继续这样下去，等狼人下一次出现？”林茜实力是最弱的，可刘万胜实力也不高。他有预感，下一次狼人袭击，他和林茜还有可能活下来。但第三次狼人再来时，林茜肯定会死……他也会死。

到底该怎么办？

怎么打破僵局？

刘万胜第一次后悔，自己之前为什么要说“你们求求我，让我们和你们合作”这种话。如果一开始他就想着双方合作，或许他们早就合作通关了。

“我也玩过好几次黑塔游戏，黑塔还是倾向于让玩家合作，不是自相残杀。”刘万胜毕竟通关黑塔一层，对黑塔游戏也有一定的了解，“唐……唐陌，我们真的只有合作，才能通关游戏。你和那个神经病好像挺熟的，你说……怎么样他才肯合作？”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

刘万胜转首看过去：“唐陌？”

唐陌闭着眼睛，他听到脑海里的打斗声忽然停了。唐陌屏住呼吸，耐心地等待那边的声音。过了半分钟，一道低沉的男声带着笑意，在他的耳边轻轻响起：“没事，唐陌。”

唐陌舒了口气。

“怎么回事？”

一座巨大的玻璃山前，傅闻夺和一个中年男人靠着山壁坐下。傅闻声直接将双手覆盖在傅闻夺的手臂上，掌心涌出泉水，滋润着血淋淋的伤口。只听傅闻夺淡淡的声音，唐陌恐怕永远也想不到，此时此刻，傅闻夺的右臂被齐根咬断，伤口触目惊心。脖子上也是野兽撕咬的痕迹，喉咙几乎被咬断。

有傅闻声的治疗异能，再加上傅闻夺的基因重组异能和强大的复原能力，他苍白的脸色渐渐恢复正常。

喉咙上的伤口完全愈合后，傅闻夺才说了一串长句：“刚才遇到几只非常强大的黑塔怪物，现在没事了。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唐陌：“白若遥跟着我进了这个现实副本。”

傅闻夺眉头微皱：“他也进去了？”

“没关系，他和我不是一个队伍，就算捣乱也不会造成太大的麻烦。你们是怎么回事，黑塔三层没有这么难吧。”

以傅闻夺的实力，他早就可以通关黑塔三层。所以当他和傅闻声去挑战攻塔游戏时，唐陌并没有太担心，也没要把国王的金币交给他们。怎么居然还严重到要开存档器了？

手臂上的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出来，新生肢体的感觉并不好受，傅闻夺眉毛紧蹙，靠在玻璃山的山壁上闷声不吭。他在心里掐算时间，在唐陌准备开口再问前，他道：“我认为，应该是小声不小心开启了困难模式了。”

唐陌一惊：“困难模式的黑塔三层？！”

“我们这一次的攻塔游戏，对于通关方式介绍得很模糊。我们还有两个队友，一共四个人攻塔。我是攻略第三层，他们和小声一样，攻略第二层。游戏开始后我们遇到一点麻烦，死了一个人，小声为了保命，杀死了一个地底人。”傅闻夺的手臂完全长了出来，他动了动手指，继续道：“一分钟前，小声使用了他和你一起通关宝石走廊后得到的一个道具。”

唐陌：“月亮花？”

“对。他使用了这个道具，想看看我们到底该怎么通关。然后他发现要通关，需要那个已经死了的地底人帮忙开启一个洞穴。”

明明遇到了从未见过的困境，傅闻夺的声音里却没有太过紧张。他一字一句地说：“现在看来，普通的通关方式肯定是没有办法了。我们只能选第二种通关方式。目前我还没找到其他的通关方法，但是任何一个黑塔游戏都肯定有不止一个通关方式。”

用简单的方法通关，就是普通模式。

用困难的方法通关，就是困难模式。

所以傅闻夺说，他们应该不小心开启了困难模式的攻塔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