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您说笑的,谁敢欺负您呢?”
宝玉一撇嘴,上下打量晴雯,道:“敢欺负我的人多了去了,今个老爷要考校诗词,明白着欺负我来着。他知道我发了大誓,不能在外下笔,这还邀请外人,不就是要代我下笔,凑巧顺了我的首版原创去?黛玉也欺负我。她说贾雨村是她的老师,她知道贾雨村的厉害,要是我倔了,就要碰钉子……明摆着看不起爷。”
“那是您太自大了,人家可是举人,还是三甲。”
“瞧瞧,你也欺负我不是?”
晴雯拔高了嗓门:“我哪敢啊,您是爷!”
“还说不敢欺负我?你欺负我还少了?”
晴雯竖起眼睛,卡着腰,指着宝玉就要扯两嗓子。宝玉哈哈大笑,拿了块绿豆沙蒸糕堵她的嘴,又逗她几句,喊着茗烟、王善保出去了。
贾政考校诗词,他不想一个人去,带几个人‘撑场面’。王善保是个有力量的,类似黑西装、大光头保镖,茗烟天不怕地不怕,拿来应景正好,就是李贵……宝玉摇摇头,这小子在贾政面前大气都不敢出。
黛玉早就等在门前,携同鹦哥儿把他迎了。并王善保、茗烟一起经过垂花门,往东拐了百多丈,路北就是荣禧堂大院,正对五间大正房。
宝玉看见装饰不多,唯独有红毯向南铺就,看样子是直铺到了门口,心里纳闷。按照儒家礼节,荣国府广邀宾客考校诗词,起码要里三迎外三迎,把国公府的架势摆足了——这是阶级礼仪,不可更改。
而此时没有大张旗鼓,便是荣禧堂正门都没披红挂绿,只有三两个丫鬟小声说话,看起来跟平日里一样,但要是跟平时一样,这红毯迎宾,可就大可不必。
【我对礼法还是不通,不知道这是搞些什么…….要找机会恶补礼法知识了,那秀才大考,可是也有礼法这一项的。】
宝玉暗自想着,过了大院,进入五间大正房中央最大的一间。
刚进去就有人打招呼。宝玉见左侧一趟褐色桐木背椅坐着贾元春、贾迎春、贾探春、贾惜春,后面是抱琴、司棋、侍书、入画四个大丫鬟。别的一应小丫鬟们没资格进来,都在后堂候着。右侧是贾兰、贾环、贾蓉。贾蓉下座是一个素裙织花的女子,背对他,看不清模样。
贾蓉他见过,是宁国府贾珍之子,他的侄子,论血缘比贾兰远了一层,但是那个女子……凑巧女子转头看他,这一对目,是愣了他,也惊了他。
【秦可卿,风月情债第一等!】宝玉乍看一眼,立马认了出来。
无他,实在是这般美貌的女子,就算在花团锦簇的贾府也是独此一号。
他应了贾元春的唤,在四春那边个坐了,就往中间看,只见中间正堂摆着两个桃花梨木四固太师椅,中间隔着短案茶桌,早就放了热茶,稍微凉些,立马有人更换下去。堂外走来一个打扮光鲜的中年妇人,后面跟着一男一女两位,男的是薛蟠,女的,不用想也知道是薛宝钗了。
宝玉暗想这就是薛姨娘了,连忙见礼,果然,贾兰、贾环、贾蓉、秦可卿连着四春都一起见礼,其乐融融。
薛姨娘是王夫人的亲妹妹,性子也开朗不差,只是王夫人早年受了重伤,心里面有了事,这才显得老实木讷。薛姨娘紧走了两步,抱着宝玉心疼了一阵,又疼了贾元春,这才让别的晚辈退下了。
她就是个偏心眼的,爱谁是谁,由着说去。
薛宝钗跟宝玉见了礼,亲热喊了宝哥哥,宝玉热乎了一次,也就作罢。什么金玉良缘,什么木石之盟,他都不在乎,林黛玉为他伤了元气,他就爱林黛玉。
这让林黛玉很是欢喜,俏脸含黛。
薛宝钗美人坯子的小脸有些失落,跟着薛姨娘落座。那边薛蟠最是拿大,一副老子谁都不理的样态,等坐下了,又冲宝玉挤眉弄眼。
宝玉跟贾元春小声说话,说完了,那叫一个低眉顺目,爱谁谁顽。他今天,只是要走个过场的人。
后面就没人来了,许是王夫人养着身子,不参与这等热闹的事,赵姨娘那边,听说跑去闹了贾探春,被王夫人留在屋里骂,而王熙凤,诸如诗词的事情,她是从来不参与的。
宝玉低垂的小脸一阵抽动,好像赵姨娘被骂,还有他的功劳。
贾探春要向着他,且不说这两母女谁对谁错,他总归说了几句话。一句是贾母那边,只说贾探春是个可怜的,母亲弟弟都闹着她,在王夫人那里更直接,就是说了——护着贾探春。
赵姨娘因为少了些胭脂粉钱,要去掏空贾探春的家底,以前也就罢了,现在折腾,纯粹是自找挂落。他宝二爷不比以前,说话的分量,那也是不比以前。
正想着,旁边噌噌的站起来一群人,他也跟着站起来,立马有丫鬟把椅子撤了。远处正门走过来两人,都是儒家风骨,文人风流。
那两人在中间的桃花梨木四固太师椅上坐下,众人就弯下腰身,请礼问安。宝玉跟着队形,佯装嘴型,心里却大大叫苦。
怪不得红毯迎宾,原来这红毯,专专门的是为一个人铺的。
白色大麾,样貌儒雅风流,笑意充塞嘴角……只看这些个,宝玉也知道来的是谁。
贾雨村,贾三甲!
糊涂贾政,你请他来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