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
孙奕之定定地望着子路,这位师兄,从孔师离开鲁国之日起,放弃昔日在季孙氏门下官位,十几年来,一直守护在孔师身边。昔日他以侠勇好武为名,出身贫民之家,却耿直刚烈,好勇斗狠。曾经被人激去与孔丘作对,刻意捣乱,却被孔丘收服,后拜入孔丘门下,然而他性格直爽,并不盲从,精于政务,为人公正,堪称门下首席弟子。
这十几年来,随着孔丘出行的弟子们,有悄然离开的,有留在楚国为官的,也有在孔丘劝说下离开的,连子贡、冉有、宰予等人都陆续返回鲁国,而子路始终坚守在他身边,不离不弃。
可到了如今,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重返故土之时,子路却投向了孔俚门下,说他贪慕富贵?孙奕之根本不信。
若论富贵,十几年前,子路便可坐享一世富贵,可他却将家产用于救济贫民劳工,修渠筑堤,保得一地平安。就连孔师都说他过于鲁直,过其所爱,博得仁义之名,却侵犯了上官权威。
就这样一个只会做事不会做官的师兄,会为了名利抛下老师?孙奕之看着他躲避的眼神,便知他无论如何也不肯说,只能叹息了一声,说道:“想回去,总有办法的,何必……”
子路低下头,轻叹一声,“君子一诺……何况,若非孔大夫,老师去年冬日都熬不过……”
“什么?”孙奕之一惊,伸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这才发现,一直高大健壮的师兄,如今手腕枯瘦如柴,看起来飘逸的身形,其实已是形销骨立,若非先前一看到他时那满面喜色,让人忽略了他的气色,也不至于到现在才发现他的不对劲。
孙奕之跟着扁鹊和青青在九莲峰顶那么多天,多多少少也学了点切脉之术,脉息一探,用上内力,比寻常医师更容易探明人体脏腑经脉中的问题,故而他稍一探脉,便发觉子路居然是外强中干,五脏六腑都或多或少有所损失。
子路出身贫寒,一身本事也是自己强行练来,并未如世家子弟或江湖游侠般从小打熬筋骨、内外兼修,早年落下的伤痛隐患,如今都已开始发作,难怪他对上青青,连一招都过不去。
这些年来,他要照顾孔师,还要应对层出不穷的状况,一路游历诸国,听起来风光,可其中的艰辛,除了本人,谁能体会得到。
“师兄,你的身体也要好生调理,还是跟我们一起回去吧!”
子路摇摇头,坚持地说道:“我答应过孔大夫之事,必先做到。人无信不立,子易,你能来,孔师交给你,我便放心了。”
孙奕之见他如此坚持,虽感无奈,却也知道他的性子,只要他决定的事,谁也无法劝服。他也只能回去先与青青商量,能不能先配几服药给他调理着,回头再去问问扁鹊,好在子路性格刚强,心胸开阔,纵有些病痛,也能忍过去,不至于淤积在心,积郁成疾。
两人各怀心思,也不再多说,等到了那空荡荡的马场,只见青青拿着杆长矛挥舞如风,抖出满天寒光——
“咔嚓!”
那长矛不过是鲁国新兵配备,用的是寻常木杆,哪里经得起她这般玩耍,当场断成两截。
青青气恼地扔下长枪,脚尖一挑,又挑起把大刀,方一转横劈八方,便看到了从门口走来的孙奕之和子路,脸上忽地一红,脑中又闪过那该死的画面,忍不住一咬唇,手上一用力,长刀齐柄而断。
“停停停!”
孙奕之赶紧跑过来,心疼地看着一地的残刀断矛,问道:“这些可都是钱啊!寻常买不到兵器……”
“是这些兵刃不够结实,我不过是想给阿盘挑把顺手的兵刃……”
青青转头冲着公输盘一挑眉,语气上扬,“阿盘,是不是啊?”
公输盘先前已经被她暴力摧残兵刃的手法惊得目瞪口呆,这会儿一看到她眉眼间的煞气,除了点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孙奕之哪里看不出她故意的眼神威吓,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无奈地说道:“这些都是给新手用的,当然经不起你这么用法。阿盘的功夫还不到家,这些兵刃给他用,只怕还没伤人,先伤到自己。”
“怕什么!”青青不服气地说道:“有我教他,就算伤了,我也能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