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怎能……他们怎敢……怎敢如此对待乾将军?!”
华元看着乾辰的惨状,也不禁气急心颤,之前被孙奕之胁迫来此的不快,反倒变成了对这黑牢的愤慨,“大王只说将他下狱待审,并未说要用刑,他们怎么就敢下如此狠手?就不怕大王……”
“是大王害怕,才会有今日。”
孙奕之打算了他的话,撇撇嘴,不屑地说道:“大王连听乾将军一言的勇气都没有,才让人即刻将他下狱。他让辟邪动手,就已知道会是怎样的结果。正如当日,他拦下了所有消息,看着齐楚诸国对清风山庄下手。正如当日,他让人将我射杀,是怕我将伍相国的双目挂上城门,还是怕军中诸将知道孙家灭门的真相?”
华元默然,他知道孙奕之说得都是实情,但作为吴国六卿之一,素来忠心耿耿,一时之间,怎么也无法接受自己忠诚的对象,竟是如此冷酷无情之人的事实。过了良久,他方才艰难地问道:“乾将军伤成这样,你还能带他走吗?”
“试试看。”
孙奕之随口答了一句,便从身上摸出个小药瓶,小心翼翼地将里面的药粉洒在乾辰腿上那些蚂蟥身上,那些蚂蟥原本吸附得极为结实,若是用手撕扯,只怕连皮带肉都要撕下来一大块,可它们却极其怕这药粉,一沾在身上,整个身子都蠕动起来,没两下,就从他腿上脱落下来,掉在地上,吐出黑红的血来,没多大功夫就变成了一张焦黄的虫皮,瘫在血泊之中。
这是从苏诩那求来的药粉,孙奕之一收到消息,知道乾辰被关入水牢之中,就知道不好。水牢中最可怕的,还不是那污水黑狱,而是这水中蚂蟥,无需两日,便可将人吸干血液而亡。他自己没药,就潜入长胜军营地,到军医营去找苏诩求救。好在苏诩这几日除了去清风山庄拜祭,基本上都在营中,他一去说明情况,苏诩不光给他金创药,还给了他一些药粉,说是方研制出来,专用于对付蚂蟥之用。
孙奕之也知道他除了医治伤兵,验尸救人之外,最大的兴趣就是炼药。只因前两年吴军出征之时,曾路过一片沼泽,饱受蚂蟥之苦,后来辟邪将这些蚂蟥引入黑狱水牢之中,苏诩也弄了一些去。只是两人一个是为了杀人,一个是为了救人。辟邪杀人无数,而苏诩的解药,不过是近日方才炼制成功,只怕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会如此成功。
最后一只蚂蟥从腿上脱落之时,乾辰终于又抽搐了一下,原本高大的身子,疼得几乎缩成了一团,而身上原本纤尘不染的白袍,如今已被血污染得几乎看不出本色。
华元看着都觉得浑身发麻,两腿发软,他虽为吴国大司寇,却是因华家乃是吴国百年世家,素来精通刑狱司法之事,代代为官,自有无数手下负责审案用刑杖责等等。而他素以君子自称,遵礼守法,不见血腥,哪里见过如此之惨烈肮脏的场面。
尤其是,面前之人,还是昔日他相交甚笃的老友。
孙奕之皱着眉检查了下乾辰身上的伤势,触及他的四肢,发觉他的手脚软软下垂,手腕脚腕处的伤口殷然。他心下恻然,知道这手筋脚筋一旦被挑断,再无修复治愈之理。堂堂的一员大将,没有战死在沙场之上,却被自己的君王和同僚变成了一个废人,险些虐死在这黑狱水牢之中。
华元也看出乾辰的手脚被断,忍不住问道:“奕之……乾将军,可还有救?”
孙奕之咬咬牙,转身将地上那随从身上的衣衫斗篷尽数扒了下来,连中衣都没放过,然后又将乾辰的衣衫脱下,尽管他小心翼翼,那破成布条的衣衫依旧粘连在乾辰身上,一动就撕扯出血,疼得他浑身抽搐,却咬紧牙关,嘴角沁血都一声不吭。孙奕之看得心痛不已,却也只能狠下心扯下他身上的破衣,给他换上那人的衣衫,用斗篷裹好,方才将那血迹斑斑的衣服给那“随从”穿上。
华元看得眼皮直颤,等看到孙奕之毫不客气地割断那“随从”的手脚筋脉,在他前胸后背和大腿上又划了几剑,瞬间鲜血直流,疼得那人整张脸都扭曲变形,张大了嘴喘息不已,却一点声音都无法发出。华元背心发冷,他今夜本在家中教子,让他们这几日收心敛性,莫要出门,免得一不小心招惹到正大索全城的辟邪等人,惹怒了大王,引来灭门之祸。可不想他约束着家人不出门,偏偏有人就找上门来。孙奕之带着这人闯入他家中,要他带他们入黑狱水牢探视乾辰。
华元当时就知道,这所谓的探视不过是借口,只是他没想到,孙奕之不但带了替身来,还下手如此狠辣,简直比辟邪有过之而无不及,想到被他藏起来的孙儿,他一阵头疼,只盼着他说话算数,救出乾辰后,能放过他们一家。
孙奕之将那人照着乾辰方才的模样如法炮制,打散了头发绑进水牢的刑柱上,很快水中的蚂蟥闻到血腥味就纷涌而至,偏偏那人哑穴被封,有口难言,只时整个身子剧烈地扭动抽搐着,试图摆脱这些吸血毒虫,可他动得越激烈,血流得越快,很快被无数蚂蟥附满下身,疼得他全身发抖,摇头晃脑,若非被绑在刑柱上,只怕早已跪地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