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阿哥可是昨儿个未休息好?何故下官喊了如此多声儿,三阿哥才回过神儿来?”范文程捋着下巴上的山羊胡子,很是平和的问着。
“师父莫怪。这天儿闷热的很。昨儿个学生确是睡得不踏实。”玄烨眼睛不眨一下的,顺着范文程的话就往下接。丝毫没有睁眼说瞎话的心虚。
倒是范文程听了玄烨这话,脸色变了变。原因无他,就单看三阿哥这面色,哪里是没休息好的样子。这分明就是睁眼说瞎话不是!
不过范文程心里这么想是一回事,面上他是一点也不显:“咳咳。三阿哥既是昨儿个未休息好。下官自是不会责备与你。那三阿哥现下可已不晃神儿了?”
“是的,范师父。”玄烨老实的回答道。
“那三阿哥便将这几日学的礼记背上一背吧。”
“师父,学生不会。”玄烨做了个揖,直言道。
“三阿哥,你晃神儿还能说是情有可原。可这背不出书,就说不过去了吧。三阿哥如今既是学生,怎可不背课业?”范文程见玄烨这般坦率。还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顿觉来气。
“师父说的不错。学生背书,天经地义。可是学生亦认为,无用之书,不背也罢。”听着范文程已带怒意的问话,玄烨依旧直言心声。没有丝毫的犹豫。
“好好好!礼,乃为万事之本。《礼记》更乃五经之一。如今三阿哥竟说是无用之书!那下官倒要听听三阿哥的高见!”想他范文程堂堂翰林学士,自幼熟读四书五经。如今自己所读之物竟被一个稚子说为无用之物!真真是气煞他也!
“不敢说的高见。学生有一二浅见。还望师父不吝赐教。”玄烨见范文程横眉冷对,也不托大。自己就先放低了姿态。
“道德仁义,非礼不成。教训正俗,非礼不备。纷争辩讼,非礼不决。君臣、上下、父子、兄弟,非礼不定。宦学事师,非礼不亲。班朝治军,涖官行法,非礼威严不行。祷祠祭祀,供给鬼神,非礼不成庄。此乃礼之大义。学生认为,知礼如此便已足够。若继续深究,礼就非礼。而是成为禁锢人之本心之物。”
“你...你...”范文程被玄烨说的话,气得说不出话来!此子所言,此乃强词夺理!
玄烨见范文程的这个反应,一点也不惊慌。因为这是他意料之中的。
额涅说的当真不错,这些汉臣统统都被那些之乎者也洗了脑子。当真是迂腐至极。
“师父莫须生气。玄烨话还未说完呢。”玄烨笑兮兮的看着范文程,眼中带着些许戏谑。
“说!”老夫倒要看看你还能说出些什么!回头一并回了皇上!如此学生,简直是顽劣!为了逃避背书,竟可以找出如此冠冕堂皇的借口!
“师父。学生还有几个问题,想请教师父。”边说着,玄烨边离开自己的座位,朝着范文程的书案那儿走去。
“你问。”
在书案前站定,玄烨才道:“学生第一问,国之根本为何?”
“自然是民。”
“学生第二问,那民之根本又为何?”
“民之根本自然是为了生计。”
见范文程的脸上露出得意之色,玄烨也不急。慢悠悠的又抛出第三个问题:“哦。那学生再问问,这生计何来?”
“生计自然是从农耕从商中来。”
“学生最后一问。这农耕从商何以为依?靠礼么?”
“三阿哥这说的岂非玩笑。农耕从商自是以法为依。怎么会是以礼为依。”范文程觉着玄烨的问题好不好笑。
“既是如此。玄烨就想不明白了。立国之本为民,治国之本为法。这立国治国之本都与礼无关,那咱们将这些迂腐至极的礼强记脑中又有何用?难不成如此一来,咱们大清是要以礼立国,以礼治国么?学生看,若真如此了。国将不国也!礼,只是道德观念与风俗习惯而形成的仪节。并没有任何约束力。国定民安之根本,乃法而非礼。”
说了一长窜的话,玄烨见范文程已然是面色如土,这才漫不经心的拿起手中的《礼记》,说出最后一句话:“是以学生认为,将这些死记于脑中。毫无用处可言。如此迂腐之礼,不背也罢。”
说罢,玄烨就自顾自的回到了座位上。
而从始至终都在位子上待着的福全,此时完全是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脑子里唯有一个想法,兜兜好厉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