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徵的一双中年俊目自从看到小安之后,就从他身上拔不下来了,小安哪怕只是拍个手,他都盯着看半天,席云芝敛目想了想,说道:
“爹,我要给小安剥鸡蛋,你替我抱一抱他吧。”
席徵几乎是立刻从座位上站起,僵着步伐走到了席云芝旁边,两只手臂就那样直挺挺的伸了过来。
席云芝将小安放到他的两回胳膊上,小安不认识他,只是稍微瘪了瘪嘴,也没太过反抗,两只眼睛盯着席徵看了好一会儿后,才突然伸出两只小手,抓住了席徵上唇和下颚上的胡子,拼命拉扯。
“哎,哎哟。”
席徵的胡子被那小子抓在手里不肯放,疼得他鼻头直泛酸,却又丝毫不想拉开他的小手,就那么痛并快乐着。
席云芝和席徵之间的小尴尬,被小安三两下就全部化解,大概是外公牺牲自己逗他一乐的精神太过伟大,使得小安在撒手之后,便对外公席徵产生了好感,赖在他怀里,就连席云芝伸手要抱,他都表示不愿意。
席徵就这样变成了专业奶公,小安的御用抱抱。
席云芝便就趁机让席徵今晚干脆就住在将军府,席徵原本是觉得不妥的,但在小安的‘诚意’挽留下,他却是不得不留下来了。
琼林宴后,以状元为首的三鼎甲进士皆被安排了官职。
榜眼和探花都无意外的被放出京去,做了一方父母官,或许做出了政绩,还会被召回京城。
但是席徵这个状元却是直接被留在了京城,做了一个从四品京官。
一般来说,不管是状元还是榜眼探花,都是新一届从民间才子中选拔出来的人才,这种人才,相对底细不知,所以,皇上都会将他们先外放到外省,然后,看各人潜力来决定是否召回京中重用,可是,像席徵这样,不外放,直接留在京中做官,这样的例子也不是没有,那就是给皇上做了女婿什么的,状元郎做了驸马,自然就可以留在京中任职。
但是,以席徵的年龄,和公主们的年龄着实不太相配,又加上自己有过正妻,公主若是要嫁给他,那就得是填房,所以,用膝盖想也知道,席徵这个状元郎绝不会走上驸马这条路,但叫人惊奇的是,他最后还是留了下来。
皇上破天荒给他封了一个从四品的内阁侍读学士的闲职。
席云芝原本还担心,自己与父亲才刚刚相认,他很快就又要被外放他乡,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心下大喜,便就跟步覃商量,说就别要席徵一个人住在客栈里了,让他到将军府来住。
步覃自然同意,第二天亲自带了人去将席徵请回了府内安住。
席徵的性子跟席云芝倒是差不多的,只是比席云芝多了些文人的傲气清高。
但他对步覃这个女婿可以看出来,还是特别满意的,他住入府中之后,步老太爷便就邀他住同一座院子,席云芝原本以为,她爹定然不会同意,没想到,他爹竟然欣喜的答应了步承宗的提议。
席云芝这才知道,原来这两人从前便就有过交情,突然想起之前堰伯问起她爹是不是叫席徵,他进京赶考那阵,在前将军府中借宿过几宿,想来他们的交情便是那时建立的吧。
席徵才情自不必说,清高刚正的性格肯定深受步老太爷喜爱,这一老一中年倒是成了无话不谈的忘年好友,席徵的到来,正好也弥补了堰伯不在老太爷身边伺候的孤单。
日子过的平静而充实,席云芝别无所求,只希望这种平静的日子一直继续下去就好,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件事的话。
时年七月,济王被谏徇私枉法,结党营私,意图谋反,天子大怒,将济王府上下皆关入天牢候审。
知道这个消息的席云芝独自在院中站着,从步覃上朝等到他下朝,回来后,第一件事便是问他:
“济王府怎么样了?”
步覃知道,她与济王妃甄氏感情不错,初来京城时,她也确实受了济王妃不少照料,看着她担忧的神色,不禁抚上她的脸颊,叹息的说道:
“前几日皇上御花园遇刺,兵部尚书带人抓住了那两名刺客,天牢逼问之后,说刺杀皇上的幕后黑手是进来与朝臣多番走动的济王,皇上震怒,将济王一家流放西北苦寒之地,并下诏,在他有生之年,济王永不能回朝。”
席云芝脸色苍白:“流放……西北。”
步覃低下头算是默认了,可席云芝还是不解:“可是,怎么能凭那两个刺客的一面之词,就定了济王府的罪呢?就连我这个不懂政治的女人家都知道,这件事透着玄乎,皇上为何不彻查,就这样轻易的冤枉了济王呢?”
“……”步覃叹了口气,对席云芝解释道:“皇上多疑。再加上济王最近也确实与某些朝臣走的太近,上个月皇上大寿,他给皇上送了一副千寿贴,说是前朝大家王舟的亲笔,市价要五万两银子,皇上命内务府清查了济王府的例银后,左相和镇国公便一口咬定了济王受贿,逼着皇上尽快将之处理。”
席云芝觉得有些站不住脚,五万两银子的千寿贴……五万两银子……莫不是济王妃从她这里借去的那五万两吗?
这,这,倒变成了她间接害了济王府吗?
步覃见她脸色有异,便将她搂入怀中,轻拍她的后背,说道:
“你不是跟我说过,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数吗?既然都已经这样发生了,我们难过也于事无补,他们明日卯时便就被押送出城,城外十里石亭处,有我的岗哨,你若想去送她……我给你安排。”
“……”
席云芝终于忍不住,哭倒在步覃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