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去的路上,由于车上没有病人,也没有指派任务,王鸽连警笛和警灯都没开,慢悠悠的在路上行驶。
他知道,哪怕开的慢,武警医院和雅湘附二医院之间的距离也只有十公里左右,撑死了二十分钟也就到了。
王鸽其实还是有点小自私的,他并不着急回去的原因并非是没有任务,而是他真的想要车厢里面的大夫和护士多休息几分钟,哪怕半分钟都行。
雅湘附二急诊部少他们两个那么几分钟,还是不会停止运转的。
在病人拍完片子,曹山与武警医院的外科和骨科大夫进行会诊后,大夫们马上决定进行钢筋与大腿根部股动脉的分离手术。
钢筋穿过大腿之后擦破了股动脉血管壁,并且挤压在了破损的地方,所以动脉血才会流的那么缓慢,而动脉中间血液的巨大压力居然没有把血管从破损的地方冲断撕裂,这让曹山不得不承认是一个奇迹。或许抵达医院的时间再晚一点,估计那破损的血管就受不住那么大的张力了。
钢筋只损伤了血管、皮肤和肌肉组织,骨头没事儿,只需要将血管夹住,把伤口之处撑开并将钢筋取出即可。
但是没有一项手术是简单的,前期的准备工作,再加上手术中的手段实施,让曹山和黄斌在手术室里还是忙活了接近两个小时。
其实除了股动脉,病人的脊椎在坠落的时候也受到了损伤,出现了短暂的下肢麻痹,还有手术之后防感染也尤为重要,但是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了。在取出钢筋重新缝合了血管之后,曹山和黄斌就离开了手术室,连后期的伤口缝合都没有参与就直接离开了武警医院。
曹山坐在车厢里,跟随着车辆摇晃的节奏晃着脑袋和身子,目光呆滞,好像是在放空自己。黄斌则是掏出手机,刷着微博,年轻人有自己独特的放松方式。
王鸽看了一眼脑袋上方的倒后镜,突然问道。“曹大夫,像你们这样在外面的医院做手术的,算工资吗?”
曹山听见王鸽提问,眼睛渐渐聚焦起来。王鸽的这个很傻,一看就是外行。一时之间,曹山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从何说起。
黄斌一边刷着微博一边笑着说道,“我们和大夫们都一样,参加急诊手术是没有任何额外工资的,工资的组成部分就是基本工资,补贴,还有绩效考核。要是说能扯上关系,那就是绩效考核里面有一个手术成功率和患者治愈率的标准了,必须达标才能足额发放,不然要扣工资的。”
“是啊,急诊死的人多,治愈率很低,绩效考核工资足额发放的概率,差不多是十分之一,每年一次吧。”曹山笑呵呵的补充道,“不过要是在外面的医院进行手术,是有外院手术补贴的,像这次,大概也就一两百块钱。”
一两百块钱,说句实话,哪怕是在消费和物价水平并不是很高的湘沙市,也买不了什么东西。
大夫们的付出和收入是不成正比的。今天这样的病人,虽然没有进行心肺复苏那类劳累的抢救,但是在运送和救助过程中,要全程注意不要让钢筋晃动,否则就会大出血。
所以医生和护士们往往就会保持一个托举或者手持的动作,坚持几十分钟。就像今天的黄斌一样,在手术过程的初期,还没有取出钢筋的时候,他就带着橡胶手套用手抓住钢筋,不让钢筋在手术过程中意外脱落或者移动,时间长达四十分钟。
等到下了手术台,手都麻了。
就算是救护车司机,干的也都是超越自己本身职责的事情。就像两个小时以前的王鸽,还在拿着铁锹灰头土脸的挖坑呢。干的时候为了救人,肾上腺素涌入全身,一点都不觉得累,几分钟就挖了一个大坑。
要是放在平时,王鸽十五分钟也搞不出那个坑来。直到再次上车,要把车开回医院了,王鸽用着力气拧动钥匙点燃发动机的时候,这才发现两条胳膊酸痛异常,根本使不上劲。
“那个,我再问一句不该问的。关于红包……”王鸽支支吾吾,只说了一半。
他之前看到过很多关于医生收红包的事儿,在与刘崖一起出车去救治肺栓塞的扑街网文作者的时候,刚一下车那个病人的家属就认错了人,给王鸽怼了一个红包,到最后给刘崖的时候,刘崖也是死活都没收。
可这些都是众目睽睽之下的,在私底下到底有没有大夫接过红包,那可就不知道了。
“那东西啊,我见过,但是没收过。其实急诊急诊,最重要的就是个急字,不论什么病人,不论给没给钱,都要治。有的时候在抢救的时候,病人或者家属还没交任何诊疗费呢!急诊可是个赔钱的地方。不知道有多少病人收不回治疗费用,还有多少急诊病人治了病就跑了的呢……”曹山笑呵呵的回答道。
“就算是红包,那也是在门诊或者是住院的时候出现的才比较频繁。你想啊,病人急症送到了急诊部,家属们可都慌了,哪还有什么多余的心思去想送红包的事儿?急诊的大夫是收到红包概率最小的大夫了。你们要是想听,我可以说说我年轻时候遇到的事儿。”曹大夫对这个问题似乎毫不避讳,人正不怕影子歪,侃侃而谈。
“听故事啦!”黄斌也娘里娘气的收起了手机,兴致勃勃的看着曹山,等待着他的故事。
曹山似乎已经习惯了黄斌略显基佬的神态,毕竟急诊大夫和急诊护士抬头不见低头见,也没有一丝反感,继续说道。
“那会儿我还年轻,在心胸外科当住院医师,刚毕业没多久,接了个病人。好家伙,那病人家属上来就塞给我一个信封,里面全是百元大钞,足足有这么厚。约摸着要有一万块钱。那估计是有十年前了,我当时就是个小大夫,足足是我小半年的工资呢!”说话之间,曹山还伸出手去比划了一下厚度,活灵活现,可惜正在开车的王鸽看不到。
“我当时年纪小啊,当然也缺钱,看见这钱就懵了。病人家属塞给我钱就赶紧跑,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可这钱就跟烫手似的,足足让我在宿舍一晚上没睡好觉,也不敢跟别人说。第二天我就赶紧找到病人家属,跟他说了,我是个小大夫,给钱也没用,不给钱我们也给病人好好治病,好说歹说,才把钱给还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