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间,她放在膝上的双手,十指已经被拧得发麻。
本说好要管住自己的心,而到了这个时候才知道,一切都是徒劳。原来有些东西一旦在心里生了根发了芽,就再也无法阻挡它的生长蔓延。
可是,他既是都说的这么明白了,她还有什么好困扰的?
定了心神,她迎上他的目光,无畏地道:“臣女不愿进宫。”
慕冬神『色』有不可查的滞愣。
她竟然拒绝了他?
他再次开口,黑不见底的瞳中已被一层厚重的冰冷所覆盖,“若朕非要你进宫不可呢?”
苏葵心中一寒。
他眼里似乎空无一物,却又藏着太多压抑着的情绪。
苏葵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将目光错开了一些,声子绷的紧紧地,道:“还请陛下不要强人所难。”
“强人所难?”慕冬将这四个字重复了一遍之后,竟然突兀地笑了一声。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笑话。
这笑让苏葵越发觉得心中堵塞。
“那朕倒想听一听,你既不愿入宫,又该如何让朕信你苏家的忠心?”慕冬眸光微闪,盯着她道:“且打一个比方,先前你同朕提议让苏烨回京,是想将时间控制在攸允兵变之时,在背后给予其痛击,使其措手不及——可若届时苏烨战的不是攸允,反而是助其一臂之力,朕又该如何?”
苏葵闻言不由心生愠怒,紧接着,便是浓烈至极的失望。
这些时日来,竟然连他的些许信任都未曾得到?
甚至只有让她进宫,他才能相信...
这么久来,她的所说所做,为他暗自筹谋,竟然都比不过一个让她进宫的仪式来的让他信服!
苏葵眼圈有些发红,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起来:“陛下是认为臣女有此提议,实则是想依照当时的情势而择赢家相助,或者陛下根本就是认为,这提议本就是臣女设下的恶毒圈套罢了!”
慕冬微一皱眉,“只是就事论事,打个比方罢了——不过是想让你知道,若你站在这个位置,在此等关乎江山子民的大事上,又焉能在没有任何依仗可作为信任基础的前提下,去毫不保留的去信任谁。”
所以她刚巧很适合来做这个依仗,来做这个基础吗?
“我想我明白了。”苏葵颤颤地一笑,笑里皆是嘲弄的神『色』。
她忽然就起了身,口气带上了疏冷,“陛下要的不过是一个保证而已——当真无法信我苏家,待兵临城下之日,臣女自行来宫中便罢,只要能令陛下放心,届时陛下要囚要绑悉听尊便!”
慕冬闻言脸『色』沉得可怕。
他紧握着手中的白兰茶盏,声音满是奚弄的口气,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问道:“你是觉得朕许你入宫为后,实则是同将你绑在宫中作为保证是一回事?”
“前者不过是听起来体面一些罢了。”苏葵将目光转到窗外碧油油的莲叶上,克制着声音的起伏,“陛下又何苦为此而填上一个后位,此等厚恩,苏葵自认消受不起。”
语落,退礼也不及去行,便出了榭厢去。
肖裴立在廊头,本是为了以防有人来打搅到二人,却不料他才刚站着还没一盏茶的功夫,抬头便见苏葵走了出来。
他心下一喜,心道他家主子竟然这么快便将事情给办好了?竟比他预计的要快多了。
可是……苏小姐怎一个人出来了,咿,脸『色』似乎还不怎么好?
待苏葵再走的近些,肖裴这才见她双眼通红,薄唇也抿的紧紧的,似在竭力忍着泪。
肖裴见状傻了眼。
看来这情况很不乐观一一好好地怎还将人家姑娘给闹哭了……
这位苏小姐的能耐他多多少少也见识到了,绝非是会为几句难听的话就掉泪珠子的娇滴人儿。
所以,英明神武的陛下究竟做了什么?
眼见苏葵脚步匆匆地奔出了长廊,肖裴一脸纠结地近了慕冬所在的榭厢房去。
只在门外,他便觉察到了铺天盖地的寒意钻入骨髓。
肖裴缩了缩头,试探着问道:“陛下?”
没听见动静,他再抬头之际,却见慕冬已离了坐。肖裴赶忙就退至一侧,给他让出道儿来。
慕冬打他眼前经过之时,他壮胆偷瞟了一眼,便吓的打了寒噤一一他跟在慕冬身边这么多年,就还没见他如此明显的表『露』过不悦,好家伙,那脸『色』叫一个黒沉。
他往里头瞅了过去,不由咽了口唾沫——被捏成了粉末的瓷盏子、连带着那张乌木桌也遭了莫大殃及。
肖裴开始怀疑,这回吃亏受气的怕不止是苏小姐一个人。
二人闹了这么一场气之后,心中作何感受暂且不去多表,话分两头,眼下苏府南院里专供丫鬟们起居之处,却是热闹非凡。
里里外外满满都是人,正如糊纸一般,里一层,外一层。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们太过八卦太没出息,怪只怪苏府里头成日里委实没什么新鲜事,不像绝大部分高门大户妻妾孩子成群的,今个儿三姨娘上吊了,昨个八姨太滑胎了兼以嫡庶争宠诸如此类足以吸引视线的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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