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个儿天还没亮,便落起了细雨。
这种天气虽是湿湿『潮』『潮』的,但也缓解了炎热的空气,于是便让人厌不起来。
白记茶楼三楼之上,苏葵倚在靠窗的位置上,开了一扇窗子,望着在雨『色』中稍显朦胧的景致,神情十分惬意。
堆心替她倒了一杯清水,递到她眼前,透过窗子往下瞧了一眼,忽而道:“小姐,好像是明公子到了。”
雾雨霏霏之中,有人撑着一柄油伞近了白记茶楼。
油伞挡住了来人的面容,但只消一眼,端是他身上的那种不容混淆的气场,便能让人看出来是哪一位。
果然,片刻的功夫,便有叩门的声音响了起来。
堆心去开了门,行礼过罢,接过了明景山手中还带着些许雨水的伞。
“方才刚进来,便听掌柜的说你已经到了。”明景山脸上带着笑,边说边坐了下来。[]未待作年芳291
“左右在家里也没事可做,便出来的早了一些。”苏葵随口答道,抬头看向堆心道:“去让小二取壶沸水过来。”
“是。”
明景山见状一笑,似打趣般的问道:“你该不是要亲手沏茶给我喝吧?”
不料苏葵却点头道:“这有何不可。既然说了请你喝茶,自然要拿出诚意来。”
不光是为了那只花瓶,还有明景山曾经,对她付出的情意,不管是出于好奇还是新鲜感,毕竟那些好,她也曾清晰的感受到了。
以前她不懂,但是自从那件事过去,她才深深的意识到。这世间没谁有义务要对你多好。
大战在即,他们各为其主,日后只怕再没有坐下来喝杯茶的机会。
明景山稍愣过后,摇头笑道:“那真是我的荣幸了——不过若是换做以前,我可无论如何也不敢喝这杯茶。”
苏葵闻言不禁疑『惑』,“为何不敢?”
“我怕你毒死我——”明景山低笑着说道。
苏葵闻言不但不气,反而还笑出了声来。
笑罢她才点着头道:“我也觉着非常有这个可能。”
有段时日,明景山缠她缠的最紧。甚至她一出门儿,头一件担心的事情就是撞见他。
“那时的确是我太过分,给你添了许多麻烦。”明景山也想到了曾经,眼里有些闪烁,看向苏葵道:“有时我在想,若起初我换一种形式同你想处。应也不至于让你对我有如此之高的成见。”
堆心已将开水递了过来,苏葵将茶拓上的茶具摆放整齐之后,先是将砂壶烫了一遍。[]未待作年芳291
烫壶。一来是清洁的作用,而来热壶有利于茶香的挥发。
烫壶之热水倒入茶盅内,再行温杯。
后面便是置茶叶,高冲和低泡。
高冲是指水壶自高点而注入开水,使茶叶在壶内翻滚、散开,俗称‘高冲’,而低泡则是将泡好之茶汤倒入茶盅,此时茶壶壶嘴与茶盅之距离,以低为佳,以免茶汤内之香气无效散发。俗称‘低泡’,而—般第—泡茶汤与第二泡茶汤在茶盅内混合。效果更佳。
明景山观赏着她流水般熟稔的动作,眼里含着笑意。
苏葵将茶托推至中央,抬手示意。
明景山托起一盏,近鼻尖嗅了一嗅,细细呷了一口。
“今日过来,应不单单只是为了喝一杯茶吧。”苏葵抬头问他。
那日在玉器店中。明景山开口说要让她请茶,她便断定他应是有话要跟她说,这才应承了下来。
而这件事,她也猜到了七八分,时处当下,除此之外她想不到其它。
明景山笑意微凝,反问道:“本就是想找你喝杯茶罢了,你当是有什么事情?”
苏葵但笑不语。
“再过三日,水浣便要嫁去凉州——”喝完一盏茶的功夫,明景山终于切入了正题,他似笑非笑地叹道:“唉,只怕也没几日安宁的日子好过了。”
“这种事情,总是免不了的,树欲静而风不止。”苏葵晃着杯中已经没了热意的茶水,眼波静如秋水。
“树欲静而风不止...”明景山眯着眼睛看向她,问道:“不知在你眼里,哪个是风,哪个是树?”
苏葵摇头苦笑,“大约都是风罢——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们才是只能跟着风的树。”
“说的没错。”明景山似乎今日很有兴趣谈这些以往他从不关心的国事,他忽然问道:“就是不知你们是打算跟着哪儿阵风走?”
“这种大事又岂是我一个小小女子能够得知的,家父从不让我过问这些事情。”
并非她信不过明景山,而是情势所迫,毕竟现下,明家再不是以前忠于朝廷的明家。
明景山明知她是在敷衍与他,换做别人他兴许还会相信,但苏葵说不知情,他便是无论如何也是信不了的。
“那若是让你选呢,你又会选谁?”
苏葵沉『吟』了片刻,不答反问,“换做你又该如何?”
明景山一怔之后,便笑出声来,笑声里似有些自嘲。
苏葵知道他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