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饶他如何做了潜入侦察的准备,还没进城,就已经被观察到的情形,给惊得目瞪口呆!
离城大约三里处,路边客栈就一座连着一座,这都是因为许多没算好脚程的客商走到此处,或是天气不好,或是路上有事耽误,天晚来不及进城,就在城外先住一晚,一来可以赶第二天的早市卖个好价钱,二来是城外的客栈总是凡事比城里的便宜些,不光是房钱低廉,柴火粮食少运三里,就是另外一个价钱,三来就是不在城里,官吏们来检查的次数就少,所以这城外的客栈生意总是比城里的还好些,客人更是龙蛇混杂,肖如诗虽然到凡间没走过两次,管理凡人事务的长辈还是给他说过这常理的,为的是教他将来到地方上处理左道等事,需要查访客栈时,不要光查城里,也要查这些城市近郊。彼时他将这些教训一一记在耳中,却没想过自己此刻却要颠倒身份,来当一个潜伏者,做的还是查访官府之事,此等奇异,怕是肖家也没有人做过!
可他更没有想到的是,在这些客栈面前,他看到的是什么!
密密麻麻地比柳树的枝条还要多的、画了那号称“百眼国仙教符箓”的无瞳之眼的白幡!
他之前路上看到的客栈店铺,就是信了“仙教”的,也就是每店一个幌子,把这无瞳之眼郑重地画在店头之前,下面还有一串“XX老店”的店名,到了此处,竟然是遍挂白幡,将店幌遮得没影,这也还罢了,南来北往的客商,其中好些看着也不是什么十分良善之人的,看到那白幡,胆大的蹑手蹑脚,弓腰缩背,一声不敢咳嗽地摸进店去,胆小些的,看到白幡,先跪下来磕头,每幡一叩首,还没进店,已经七八个头磕好了——这也还寻常,更有些从城里出来的客商,看了白幡,生意也不做了,路也不赶了,先聚众大呼十来声“百眼仙教,永远永远!”再趴在地上磕头数十,方过,其呼声极大,不说声震数里,起码周围店家的白幡、店招那是都震得再三飘荡——这却也还是不费什么事,就费些膝盖、喉咙、头顶的油皮。
真正令人震惊的,是从城里出来的一队捕吏!
他们骑着快马,提着铁尺,看起来好像是要紧急地去捉拿什么凶恶的人犯,到了这些白幡前,一起从马上滚了下来,跪伏在白幡跟前,如方才客商一般呼号许久,领头的方抬眼与店中走出的一个小伙计言语了几句,就看见那麻脸伙计瞪了眼说:“咱们仙教的人,你们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也敢来拿!”
领头的赶紧捉了伙计的手,递了几个银饼在那伙计手里,陪笑道:“小的们听说是仙教的人,原不敢来‘拿’什么,只是新来的四老爷是个无知的村夫,又有些糊涂,非要说个明白,小的们为着是上司的缘故,故而来走一趟,应付差事。”
伙计瞪了眼道:“什么三老爷,四老爷,惹了咱们仙教,就是景家的人也担不起!明儿咱们教里发话,教他滚!”
捕吏头目连忙称是,又递了几个银饼,跪送了那个伙计回店,方才抹了一把汗,回头骂了手下几句:“平素都说勇于任事,现在还不是……”
正骂着,刚才那伙计又踱了出来:“什么死狗,敢在咱这里大声?”
一群理应是威风凛凛的捕吏,被那个伙计死狗死鸭的骂着,个个满头满脑的大汗,爬在地上一个声也不出,周围此起彼伏的商队呼喊仙教永远,那伙计听了一阵满意了又踱了进去,几个没被这伙计着实发落的捕吏宛如得了大赦一般,一个个连滚带爬地上了马,屁滚尿流地回去覆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