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车内软软的垫子上,莫羡看着窗外路边飞过的一颗又一颗树,转头问坐在身旁的吉莉安,“埃里克的案子进度怎么样?”
“有点棘手,”吉莉安翻着手上的文件回答,莫羡闻言凑过去就着她的手看了一眼,“阿曼达会是凶手吗?”
“还是要接触后才知道,”吉莉安保守地摇了摇头。
莫羡趁机让直播球对准她手上的文件,可惜直播间里观众们热火朝天地讨论“一个世界五百强公司是怎么成立的”问题,压根没多少人注意到刚才他们提出的第一手资料,让莫羡也很是无语,用意识在直播间里提醒他们,“你们不是要看吗?再不看就翻页了。”
见播主说话了,观众们只好从热血上头中清醒过来,研读起吉莉安手中的资料,[有死者和现场照片,有验尸报告,谁来艾特一下那位法医大人?]
[我在,]陆帆玄答了一声,先将屏幕里出现的验尸报告截图下来,开两个窗口对着截图发弹幕,[报告里写得很清楚,几名年轻女性口鼻有□□残留,是在独处的时候被□□迷晕——想来凶手应该对她们的行程观察过一定时间,开始死的那名女性是被掐死,大概凶手觉得太过费力,便改为用普通商店就能买到的刀,前两名被刀捅死的女性身上留下七八处刀痕,到第五名死者的两处便可致死,凶手越来越熟练了。]
[既然死因不同,]错过前面剧情的韩江雪疑惑地在弹幕中问,[怎么确定她们是一个人杀的?]
[凶手的标志一样,]在咖啡馆写小说顺便看直播的严理提到,[这些女性背部刺有十二星座的图案,她们的生日还对应她们的星座。]
这就是十二星座杀人案,莫羡看着吉莉安手上翻过的一张又一张死者照片,内心毫无波动,她转过头去,假装自己承受不了那血腥的场景一般,许多观众皱着眉头或最小化直播间或打开另一个程序遮住弹幕,以往的电视电影从没出现过这种惨烈而真实的图片,他们在安逸环境中培养的小心脏颇有些承受不住。
[我还是认为这是男人作案,]和其他人不同,严理格外认真地一张一张照片截图下来研究半天后在直播间说,[一来女人很少用刀子这么带有攻击性的武器,二来我看到死者手上、前臂有大量自卫性伤口,说明死者和凶手有过一番搏斗,无论从体力还是心态来看,是男人的可能性大得多。]
瞄到这里,坐在司机位的雷诺斯突然咦了一声,让同车三人都将目光转到他身上,副驾驶的莱特曼看到表盘脸色大变,左手击在方向盘的鸣笛处,发出刺耳的汽笛声,“停车,快停车。”
长长的一声“嘎吱”刹车声后,车内四人不由自主地向前倾,还好大家遵守交通规则系上安全带,没有谁在紧急刹车中受伤。
“发生什么事了?”莫羡吓了一跳,等车停稳后问道,莱特曼擦了一把不存在的冷汗,“刚才看到水温表指针快速上升,我怀疑——”
他话还没说完,莫羡便看见车前盖冒起一阵白色水蒸气,雷诺斯亮起双闪,推开车门下来查看,直播间的观众们跟着好奇地打量车子,吉莉安和莫羡也下车一脸迷茫地看着两个男人敲打发动机舱盖,懂车一族的观众恍然大悟,[防冻液蒸发?水箱开锅!]
[真的是啊,还好莱特曼注意得快。]
[是啊,]一位驾校教练在直播间里教学,[一个是水温表指针,一个是水温报警灯,这两个都要注意,有不对劲的情况及时停车,不要急停,以防追尾。]
[对,开车要分外小心。]
[然而后面并没有车。]
[摆三脚架啊播主,你车抛锚了。]车友们善意提醒,[车子是吉莉安的吧?难怪,女车主啊。]
水箱开锅?三脚架?这都是什么鬼!莫羡一脸懵比地看着雷诺斯和莱特曼对着发动机舱盖束手无策,在弹幕们的催促下从后备箱盖内侧取出三脚架,又在观众们的指引中将他们拼起来,放在车后五十米处摆正位置,他们的车在空旷的郊区抛锚——阿曼达的母亲住在郊区,她今天有假特地去探访母亲——加上此刻正好是上班时间,很少有车经过,而莱特曼和雷诺斯看起来不像是会修车的人,这意味着他们需要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路中间等待救援,也意味着今天之行或许会泡汤。
[水箱开锅我能认得出来,可是我不会修啊,]直播间的车主们束手无策,[这年头直接呼叫救援拖去维修厂就行了。]
[拖去维修厂耽搁的时间太长,能不能再搞辆车来,先把你们载过去?]
雷诺斯一下车就在路边打电话,他语气激烈,伴随着大幅度的肢体动作,让莫羡有种不好的猜想,果然,挂上电话后,雷诺斯不愉地走过来说,“前面发生一起追尾小车祸,救援队过不来。”
他们从纽约市里开了近一个小时,现在将近下午三点,就算马上给市里的人打电话,也要在路上等近一小时。
“看看有没有经过的车吧,”莱特曼斜靠在车上无奈地说。
屏幕这头的陈参谋也很无奈,他手下的参谋团和专家们,要是说从里面挑一个机械人才,那是不费吹灰之力,不管是机械设计还是制造,想要几个要几个,可是修汽车?这真不是他们的专业。
而直播间的车主们显然也没几个修车专业的,老实说,要是他们干的汽修行业,哪还有时间看直播。不过人一多,总能想到办法的。
[先打开水箱吧,]老司机们开始出主意,[看看散热器。]
[温度如何?播主小心点,摸一下水管。]
[不要让播主去找死啊,莫莫你先等个十分钟,现在水箱温度很高,蒸汽的温度更高,被烫到可不是开玩笑的。]
莫羡只得在发动机舱盖前等候,一边竖着耳朵听吉莉安和莱特曼讨论阿曼达的问题,据说阿曼达在埃里克母亲自杀前就和埃里克父亲眉来眼去,埃里克母亲死后,他们人前还是上司和下属,但人后……
“你有没有阿曼达比较清晰的照片?”莱特曼问雷诺斯,“她和受害者长得像吗?”
“不像,”雷诺斯摇摇头,“一点也不像,阿曼达是金发女郎(blonde),受害者都是黑发,说起长相,受害者和埃里克母亲更像一些,这也是我们怀疑埃里克的原因之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熬过十分钟,等白烟散尽,莫羡在观众们的指导下用车内柔软的白色毛巾包住右手掀开发动机舱盖,见她动作,莱特曼奇怪地问,“你在干什么?”
“我想看看里面,”莫羡挥舞左手将剩下的一点水蒸气和汽油味挥散,“万一能开呢?”
“小心别弄坏了,”莱特曼叮嘱了一句便不再阻止,莫羡来实习的时间不短,他明白她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
莫羡“嗯”了一声,对着发动机舱内的部件发呆,太多东西挤在一起,分不清哪个部件有什么用处,她求助性地用意识问直播间的老司机们,“怎么办?”
[左边那个白色小塑料箱是水箱,]有人辨认出来,[检查一下有没有漏水,小心烫。]
检查一番水箱和风扇,确认它们没有漏水没有故障,便在老司机的指点[左边,][右边一点,][再过去一点,][扭它,][扭下来,][小心烫,]中成功将隐藏在角落的节温器拆下,莫羡满头大汗,手上抱着毛巾拿一把黑乎乎热乎乎的节温器,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什么花来,老司机们也只能帮到这里,[可以开车了,但是要低速驾驶,低速低速,否则发动机会坏的。]
“我从没想过你居然能修好?”莱特曼听完莫羡的转速,用一种奇异的目光打量了她一番,因为劳力不足,米国的汽车修理工比其它行业如银行业的普通员工收入要高,修车对他们来说是一个专业技能,不是大街上随随便便拉个人来就会的。
“我没修好,”莫羡本能地否定道,“这只是一个应急措施,汽车有什么问题还是得送专业的汽修店。”
尽管如此,她的应急措施也让几人免受在大路上坐等的困境,目送莱特曼四人上车以每小时二十千米的速度小心翼翼行驶,陈参谋在自己笔记本上又记上了一笔。
因为直播间本身面对的受众便是接受过高等教育、对推理破案情节有兴趣的知识分子,在遇到一些简单的、类似汽车抛锚的问题便有心无力,而陈参谋本身的专家团层次更高,更不接地气,这次还只是汽车抛锚,万一下次出现什么爆胎的意外情况,他哪来得及去汽修厂找人帮忙?
如果为莫羡创建一个公司——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弹幕上,拿起电话。
辛辛苦苦小心翼翼地开了半小时,他们总算成功到达阿曼达母亲的家,阿曼达母亲居住在一座山间小别墅内,要经过一片小树林,吧唧吧唧踩着泥土和落叶,阳光斜斜地照进树林,轻风一吹影子乱窜,嗅到青翠树木在太阳底下晒出的清香,莫羡难得地放下顾虑,专心致志地跟着雷诺斯的步伐。
七八分钟后,一座三层楼高的斜顶乡村小别墅出现在树林背后,金色阳光透过白色栅栏落在青油油的草地上,一道石子路从绿草中间延伸到别墅门口,别墅门前留出一块躲雨的地方,白色的柱子撑着,可以想象夏天来临的时候,一家人在门廊前星空下弹着吉他喝着酒唱着歌,唱着七十年代乡村歌曲的场景。